第350章 遮羞布

    陆锦川的手艺向来很好,这一顿把她喂得饱饱的。

她现在孕吐已经轻了些,除非闻到一些刺激性的味道,一般不会反胃。

花园里有躺椅,陆锦川让人拿了毛毯铺了,让她窝在里面,再盖上厚厚的被子。

可惜的是,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。

“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陆锦川忽然问。

应夏半靠在椅子里,“你如果不想说可以不说。”

“没什么不能说的。”陆锦川道:“只是前几天太忙了而已。”

那天老太太相继见了其他人,最后才把陆锦川和凌盛一起喊进去。

临走之前不是寒暄,而是讲了一个更为久远的故事。

为什么江西月从来不亲近陆锦川,那是因为他不是他们爱情的结晶,而是联姻的产物。

有了陆锦川之后,江西月没有消停。

陆平武忙于工作,她最终还是和自己的初恋情人搭上了。

于是就有了凌盛。

她几乎把所有的心思都倾注在了凌盛身上,因为那才是她和喜欢的人所生的孩子。

江西月对陆平武没有感情,但陆平武对她有,而且很深。

谁能想到陆平武那样一个男人,竟然是个情种。

哪怕在知道凌盛不是亲生的之后,依然把他当亲儿子养。

应夏想起了在老宅的书房里,江西月对陆锦川说过的那句话。

她说:“果然,情种还真是会遗传。”

一张豪门的遮羞布,就这样在老太太弥留之际被掀开。

连一点余地都没给人留。

应夏道:“凌盛说你早就知道。”

“去年,也不算很早。”

陆锦川嗓音平淡,“老太太以为我不知道,告诉我真相,是她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。”

既为了让他不要背负太多,也为了告诉凌盛,他从来不欠你,反之,你夺走了他很多的东西。

老太太隐瞒至今,是为了自己的儿子,而如今把事情揭开,是为了自己的孙子。

她要干干净净,谁也不欠的走。

陆锦川:“我对她其实谈不上有多少感情。”

他又补了一句,“至少我从前这么认为。”

“今天下葬的时候,却忽然想起一件很久之前的事。”

夜风把他的声音卷得很悠远。

“那时候我被江西月锁在房间里,不记得多久没吃过饭,后来老太太把门打开,她带我下楼,让保姆给我做了一顿饭。”

她就一直看着他,听他自顾自说着。

“很奇怪是不是,有她在,为什么我还会被折磨成那样?”

应夏只觉得心口一阵发疼,“以前的事情,不要去想了。”

陆锦川低垂着头,也看不见他是什么表情。

他继续说:“我以为我有救,但就一次,就那么一次,后来她没再出现过。”

应夏眼眶发湿,“你怪她吗?”

陆锦川笑了笑,“怪过,后面知道真相后,就不怪了,那时候老爷子也刚走,她大受打击,不认人,能有一次想起我,算是不错了。”

应夏掀开被子,拍了拍身旁,“过来。”

陆锦川起身,坐到她身旁,把她抱进怀里,又用被子把她裹住。

冰凉的嘴唇落在她额头上,“只是想起一些事而已,别担心,我现在有你们了。”

应夏知道,他现在积极吃药,配合治疗,已经好了很多,但他每次想起幼时的遭遇,还是会有些抑郁。

但她不急,他们还有很多时间,可以慢慢来。

跨年,就在两个人的相拥中度过。

在悲痛里,互相给对方带来暖意。

同一时间,北城郊区的一个山坡上。

听见汽车的轰鸣声,凌盛偏头看着,直到那辆出租车在旁边停下,车上钻出来一个鹅黄色的身影。

柳蕊在原地站着,没敢再往前。

她已经几天没有见过凌盛了,电话也一直是关机状态。

别墅里只碰到了他的小弟,问他还要不要做饭,小弟也说不清楚,做了准备着吧。

连着做了几天都没人,每次都是她和小弟吃掉。

凌盛眯着眼,“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?”

柳蕊身上穿着厚厚的羽绒服,手里还抱了一件,是她从别墅里带过来的。

她嗫嚅道:“我来,给你送衣服。”

凌盛冷眼看她,“我他妈问你怎么找到我的?”

柳蕊抿了抿唇,“我担心你出事,所以问了夏夏姐。”

“她怎么会……”刚一开口,凌盛立刻明白过来,应该是陆锦川派人跟着他。

“这上面风大,你穿上吧。”柳蕊把衣服递过去。

凌盛没接,仰头喝酒,身边已经堆了好几个空瓶。

“会喝吗?”凌盛抬了抬下巴。

柳蕊点头,“会。”

随即坐到他身旁。

凌盛拿了酒瓶在另一个瓶子上一磕,瓶盖打开,递给了柳蕊。

柳蕊接过来,喝了一口,酒精度并不浓。

“你别难过了,老太太只是去了另一个……”

“别自以为是,以为什么都懂。”凌盛打断她。

柳蕊不说话了,但是这样的安静却让人不适。

还是忍不住问:“那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?”

凌盛没回答,望着远处安静地喝酒。

她发现今晚的凌盛尤为好说话,至少没直接让她闭嘴。

“你怎么不叫上你的朋友?”

“朋友?”凌盛终于有了回音。

过了半晌,忽然笑了笑,“都是盼着踩着我尸体上位的人,哪儿来的朋友?”

那些年,没有家人,没有朋友,一个人在黑暗里摸爬滚打,见不到光明,只能拼了命的往上爬。

等他爬到了最高处才发现,他早已身在黑暗里,再也干净不了了。

如果不是淬骨的恨意,他又怎么能坚持到现在。

而如今,却忽然发现,连恨意都难以维持,甚至连家人,都只是个笑话。

柳蕊盯着他,脸上不自觉露出悲悯的神色。

这些话听不出他是在嘲笑别人,还是在嘲笑他自己。

“同情我?”

凌盛冷笑,“别,老子现在的日子过得要多舒坦有多舒坦,花不完的钱,泡不完的妞,你同情我?你想想自己过的什么日子。”

柳蕊垂下眼眸,“我没资格同情你,我只是有些……心疼你。”

凑到凌盛嘴边的啤酒瓶一停,片刻后,仰头喝了一口,“不需要。”

“我知道,”柳蕊低声说:“我其实都知道的。”

凌盛皱了皱眉,没接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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