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章 齐王

    “当然记得。”祁硕在众人的注视下站了起来,朗声道,“那时候不懂事,做错了很多事,还多亏齐王教诲,让我至今受益良多。”

祁硕当然记得。

那时候,他刚到京都不久,

对这位没有架子的齐王殿下十分有好感,

觉得他为人亲和,风趣。

就算祁昭一再告诫他,要远离这位齐王,都被他当成了耳边风。

当初是这位齐王派人告知他,祁昭答应了先帝的赐婚。

他才会不管不顾,在众目睽睽之下冲进大殿聚魂,触怒龙颜。

最后落得被贬,养了五年的马。

他一度被蒙蔽了双眼,恨他的父亲,也怨陆存远。

后来才慢慢知道,当年祁昭对赐婚这件事,根本并不知情。

是齐王在其中挑唆。

他错信了人,害了自己,也成了别人掣肘他父亲的棋子。

祁硕举樽饮下。

可笑就算现在知道了真相,

依旧无可奈何,甚至还要与这样的人虚与委蛇。

“果然是长大了,与我说话都变得这么客气了。”

齐王慢慢喝完,好整以暇地扬了扬杯子,继续说道。

“如今祁舞都出嫁了,你作为哥哥,也该是时候成个家了。”

祁硕站在那里没有说话,捏着酒杯的手指泛着白。

有些事他不提,可是对方却依旧不肯放过。

这种场合,提他的婚事,

无疑就是拿着刀,再次破开了祁硕的伤口。

今天在下面坐着的也都是人精,不少人还是亲眼见证了当年的事情。

祁硕连公主都看不上,又哪里还有好人家愿意再攀祁家的“高枝”。

一个个都是不敢抬头,各自埋头吃菜喝酒,生怕卷进这场的纷争之中。

祁硕心里又堵又慌。

只觉这齐王欺人太甚。

忽然,他感觉手背一凉,转头看到了陆存远。

不知什么时候,陆存远绕过屏风,混在众多送菜的仆从之中,走到了祁硕的身后。

他把一碗冰镇糖水推到他手边。

他们短促了对视了一眼。

但也因为这一个眼神,就让祁硕冷静了下来。

他不能失态,不能再重蹈覆辙。

祁昭也适时站了起来解围。

“不怕大家笑话,小女今日的送亲宴,老夫已是应接不暇,感觉真比打仗都累。齐王还是给我儿宽限几年,也让我这把老骨头喘一口气吧。”

祁昭一句玩笑话,看似是诉苦,实则是缓兵之计。

齐王笑着靠向椅背。

“确实,这种事不能一蹴而就,是本王说错话了,不够体恤老将军的辛苦,那本王就自罚一杯。”

祁昭给了台阶,齐王也顺着下了。

都是体面人,从来不会真的撕破脸。

两人又对饮了一杯。

大家也就当刚刚那些话,只是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话。

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不少,笙乐声又逐渐被谈笑声盖过。

危机解除了。

陆存远悄无声息地走回了屏风后。

他本就穿着仆从的衣服,又混在那么多人之中,几乎没有人会注意他。

只除了一个人。

许鹿回顺着陆存远消失的位置看了许久,眸光锐利如刀。

齐王慵懒地靠坐在椅上,勾了勾手指,指了指一边一碟糕点。

沈冬侨侧头,正好看到这个动作。

忽然,记忆中的一个画面和现在的场景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。

……

马道边,

阔气的马车,

镶嵌着金丝的帘子。

一样洁白修长的手,

他朝着沈冬侨勾了勾,

用一块碎银子买走了他的蛐蛐笼子。

之后,

周向阳挡住了他的眼睛,

而那辆马车后头的囚笼里,

关着的人是“白熊”。

……

怪不得沈冬侨觉得齐王的声音会这么熟悉,

他们竟然真的见过!!

沈冬侨坐在椅子上,惊出了一身冷汗。

齐王买走了“白熊”,

“白熊”又和彦文濯派来的杀手一起出现。

所以,彦文濯背后的那个人也是齐王!

……

沈冬侨忍不住想要抱住头,他的思绪太过于混乱,

他想要弄清楚真相。

可是那些线索太多,太乱,一时间他根本抓不住。

那么沈家呢?

沈家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?

沈家账本上,那些坏账,那些不能说的船运线路为谁驱使?

答案已经呼之欲出,可是沈冬侨依旧不敢相信。

他下意识想要找陆存远,

可惜陆存远在走出屏风时,就知道会被许鹿回盯上。

为了沈冬侨的安全,他没有再回来。

……

沈冬侨摸着怀里的那份状纸,

心中摇摆不定。

目光开始寻找太后的身影。

或许只有在见到太后以后,

才能得到一个答案。

沈冬侨望向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,

那里此时已经空了。

在所有人被齐王吸引走注意力的时候,

太后悄然离开了大堂。

沈冬侨腾地站了起来,迅速往后跑去。

因为动作太大,打翻了一盘糕点。

碟子落地的声音不大,

夹杂在人声之中也并不明显。

可是许鹿回靠得太近,还是听到了。

他侧身往后跑了几步,绕过屏风去看。

却只看到两个仆从慌乱地蹲在地上,捡掉落在地上的糕点。

确定没有在看到其他人后,他放在刀上的手才松了松,站回到了齐王身侧。

“怎么了?”齐王不满地发问。

“下人打翻了糕点。”

许鹿回实话实说,眉头紧蹙,下意识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。

“这里太吵了,酒也难喝得紧,陪我去更衣。”

齐王让许鹿回搀着站起身,往后院走去。

……

太后不在,齐王也离了席,一时间大厅内的音量高了数倍。

祁昭按着眉心,脸色从发红转为发白,转过身,哇的一声吐了出来。

“将军?”东升连忙拿了解酒的汤药过来,“醒酒汤,小陆给你早就备下了。”

祁硕拿了帕子,给祁昭擦了嘴。

接过醒酒汤,让祁昭倚靠在他身上喝。

祁昭喝了两口酒,就摆了摆手。

“东升,你去跟着……不能让任何人,任何人破坏计划……”

祁硕听得云里雾里。

“什么计划?爹,东升……”

祁昭却没有解释,看着自己的儿子,道。

“硕儿,听话,今晚无论发生什么,你都跟存远在一起,哪里都不要去。”

“等明日,明日,就好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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