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章 必然有鬼

走出衡芜院,姜意暖沿着内院外亭廊下走,主仆二人步伐轻快,云舒提着食篮,昂首阔步像个打了胜仗的女将军。
“姑娘,您真是越来越厉害,那碗红花汤那么多,愣是灌下去多半碗。”
云舒啧啧称奇,自从宴席上撞破表小姐跟太子爷的奸情之后,她对这位在府中吃白食,八面玲珑的表小姐一点好感都没了。
姜意暖眺过去恰如朵朵娇云的鲜花,香榭花圃中各色繁花锦茂,在这炎炎焦躁的夏日里,此刻正是难得的惬意好时光。
她舔了舔唇瓣,这两日紧绷的神情有些舒缓,偏着头道:“云舒,你想不想吃云片糕,在西城的那家?”
“姑娘啊,您不会又想出门闲逛吧?我的亲姑娘啊,您这两日可不能往外走,最近老爷夫人没戍边军营,若总是出门,难免惹人怀疑,尤其,尤其…”
云舒絮絮叨叨的想开口提祁王萧砚山,她出门两次都能看到祁王殿下的侍卫琅珀,这未免太凑巧了。
“尤其什么?”
姜意暖的手指从花间拂过,她脚步未停,穿过第一道月牙门,难得见云舒吞吞吐吐,不由追问道。
“咱们在华阳宫的事,恐怕祁王殿下还在查,咱们还是少出门的好。”云舒捏着嗓子,凑到姜意暖耳畔,小声提醒道。
闻言,姜意暖笑了笑,云淡风轻道:“对呀,就是因为他在查,咱们更要把烫手山芋丢出去呀。”
“丢?那被发现可怎么办?”
云舒被自家小姐弄得有点迷糊,没想到她们拼死拼活才从华阳宫带出来的东西,就轻飘飘的丢了?
“见招拆招吧。”姜意暖无奈耸耸肩,连云舒都能发现府外有祁王的人,她得尽早把东西送出去。
秋江居,正当主仆二人,大摇大摆走进院子,商量着哪家云片糕好吃,哪家芙蓉酥奈花香甜时,阿娘正襟危坐于前堂,容色清冷的开口:
“姜大小姐好本事,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儿家,竟如市井毒妇一般,给人家灌红花汤。”
“阿娘,宋伯父也没留宴席吗?怎么那么早回来了。”
姜意暖嘴角讪讪挂着笑意,阿爹有一个生死过命的兄弟,同为武将相交多年,因常年驻守关隘,只要阿爹回上京,必然要时常拜访。
今日宫中回府,人还没下马就被宋伯父派人请走了,听说阿爹走得时候也带了阿娘,不知道府中的事情阿爹知道多少,单看阿娘此刻神情,想必是回来后得知晓她去衡芜院。
“红花哪里来的?”阿娘咬着牙,语气不善。
“西街药铺。”
姜意暖如实回答不遮不掩,她知晓以阿娘的性子,若扯谎罪上加罪。
“那你说说这药是何时备下的,又是何时烹煮出来的,华阳宫大火跟你有无关联?”
阿娘浅浅一笑,眼眸续着光火,她拿起角桌摆的茶水,给自个斟了一杯茶,大有长谈审问的架势。
姜意暖眼珠滴溜乱转,她以为滴水不漏的事,在阿娘眼中漏洞百出,是呀,昨日奸情撞破,今日太子登门,下午给顾依依灌红花汤,若说她事先不知奸情,谁会信,细思极恐,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火难免不引人遐迩。
蠢。
其蠢如猪。
姜意暖心中狠狠骂自己没沉住气,抬眼压眉尬笑:“阿娘,是女儿上午让云清去买的。”
“若想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,往后行事,多动动脑子,我怎么生出你们这一对蠢钝的儿女,这三日哪里都别去,给我闭门思过,抄写金刚经给天穹山死去的将士祈福。”
阿娘说罢拂袖离开,姜意暖赶紧拉着云舒回了内室,耳提面命的提点一二,幸好是阿娘来问,若是旁人,她定然百口莫辩。
她并非在西街药铺去买的红花,而且这些时日与祁王欢好,她总会喝一副避子汤,对外只说那药是郁气散淤的药,连药渣都被埋在外面。
此事极为隐秘,并不曾假以他人之手。
——
日子过得飞快,武陵侯府一如既往地门庭若市,阿爹跟阿兄这两日在朝堂上主张伐齐一事被文帝多番赞赏有加,宋伯父的二子宋泽熠作为新晋小将也多次被陛下嘉奖夸耀,上京城对于伐齐而非和齐之声愈演愈烈。
太子爷告病未曾临朝,为此阿爹明里暗里责备了阿兄许久,最终还是没多加责罚。
至于武陵侯府的堂屋多年未曾住人蒙尘落灰,阿爹索性大手一挥便命匠人修缮粉刷,虽阿娘有言在先要低调行事,阿爹却还是瞒着阿娘请来军中将领,在军中办了个简单隆重的亲宴。
姜意暖趁着阿爹阿娘在忙,每日都像是放出笼的鸟,在上京街头肆意游逛,当今陛下恩威四海,北集早些年就开了个胡人集,取名叫帽儿街。
她也是最近才喜欢上那个地方,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,在大梁的国土上也能贩卖胡人的烟土火器。
时间久了,连帽儿街的商户都渐渐认识这位长相绝美,性格恬淡的姜大小姐,她不喜欢穿着繁复的罗裙发簪,每每到街市游逛,皆是一番清隽公子的模样,身后还跟着云舒这位灵秀小书童。
当然,在帽儿街不止能买到稀奇玩意儿,更能买到消息,其实这些早和尚头顶的虱子,大梁兵强马壮,被关外忌惮的人多,有些胡人来上京,也并非都是因为生意。
算算时日,薛涯也该来消息了。
帽儿街,只有下午开市,姜意暖穿了件天青袍,腰间系着镶嵌玉石黑色束带,乌黑长发盘在帽冠之中,盈盈一握的腰身被勾勒的纤细挺直。
姜意暖走路英姿飒飒,丝毫看不出扭扭捏捏的娇柔感,反倒是跟在身后的云舒有些畏首畏尾。
“姑娘,您走慢点,奴婢追不上你了。”云舒小声凑上前。
“你若累了先去街头那茶舍等我,反正带着你也不方便。”
姜意暖脚步未停,急匆匆地朝着帽儿街最深处的档口走,她每次都会让云舒等在外面,这次小丫头不知道起什么心思非要跟她进去。
她只一心朝前走,根本没察觉身后两道目光始终盯着她打量。
“景书,是我看花眼了吗?我怎么瞧着那么像姜家姑娘,她不是被长峰跟去南街书斋,怎么会出现在这?”
琅珀蹙眉,大惑不解,这些时日主子总让人留心盯着姜家姑娘,前几日倒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这两日总是衣着光鲜出门,可这衣服,不是出门那件呀。
“乔装打扮,必然有鬼。”
景书不以为意,冷冷剃了一眼琅珀,眉宇间带着对他口中那位姜姑娘十分不喜,能从长峰眼皮底下溜走,确实厉害。
萧砚山本未瞧见姜意暖,此时闻言,回眸望去,瞧着那道天青衣袍的方向,唇角弧度愈深:“这样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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