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0章:何苦

    第二天,手术如期进行,方沁语和程恩思一起把他推进手术室。程恩思甚至向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。

    江榆灏平静得仿佛做手术的不是他,在手术室门口,他被护士接过,门关上。

    漫长的等待,五个小时后,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。走出来疲惫不堪的医生,他比了个OK的手势。程恩思一时泪如泉涌,用力抱住了方沁语,“太好了,真是太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血块已经取了出来,正常来讲,病人能够恢复视力。病人的眼睛暂时蒙着,等到一个星期后才能拆开。”

    江榆灏被推出手术室后,没过多久就醒了过来,他在床上摸索着,像寻找什么东西。

    “找什么?”方沁语看到,问。她伸手过去,他握在掌心,“没什么,只是以为你已经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放心吧,我还在。”她轻声道。

    江榆灏坐起来,因为眼睛被蒙住,显得下巴都尖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如果……如果手术后我依然失明,你还会留下来吗?”他轻问。

    “怎么可能?医生说手术很成功。”方沁语笑答。这个结果,对大家都好,她也该回归家庭,去照顾多多和景佑寒了。

    江榆灏再次沉默。

    方沁语当晚便回了家,江榆灏并不阻拦。景佑寒早就知道了江榆灏手术的结果,心情也不错。

    “明天,我们把婚复了吧。”他一天都不想等了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方沁语不好意思地轻应着。两情相悦,又有了孩子,不复婚还要怎样?

    景佑寒晚上就准备好了户口本和身份证,准备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去复婚。

    只是,天才刚亮,程恩思就打来了电话。

    “方小姐吗?榆灏不见了,我怎么也找不到。他才动了手术,身体那么虚弱,能到哪里去?会不会出事了?”

    方沁语马上停蹄地去了医院,一大伙人几乎把医院给翻过来,最后在医院的后湖边找到他。他静坐在那里,一动不动。

    程恩思惊得出了一身冷汗,迅速跑过去,“你怎么来这里了啊,你的眼睛看不见,万一跌湖里去怎么办?”

    方沁语也直抹汗,“是啊,这湖水深,到时出了问题可就不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只想在这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而已,不会出什么事的。”他轻轻道,目光注视着湖面,“坦白说,如果真掉下去了,也不失为一件好事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什么鬼话!”这话把程恩思吓出眼泪来,“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你救过来,还等着你复明重新开始生活呢,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。你若是出了事,妈妈怎么办?妈妈可只剩下你了。”江榆茵已经疯了,江泰和她离了婚,如果江榆灏出了事,她便真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。

    江榆灏拍了拍手,站了起来,“放心吧,我不会有事的。”他朝程恩思笑了笑,让她放心的意思。程恩思的情绪才稍稍缓解。

    “下次,不要再吓你母亲了,她经不起吓的。”方沁语走过来,轻声道,微微责备道。

    “抱歉,我没想到会给你们带来这么多麻烦。”他客气得不像话。

    因为找他费了大半天的时间,复婚是不可能了,方沁语只能打电话给景佑寒道歉。景佑寒是知道江榆灏失踪的事的,也派了人帮忙找,但他本人因为有重要的会议要开,所以没有来。

    “只要人找到就好。”景佑寒倒是看得开,复婚,什么时候都可以。

    “谢谢你理解。”方沁语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。每次为了江榆灏而冷落了他。

    另一边,江榆灏将她和景佑寒的对话听在耳里,唇紧了紧。她要和景佑寒复婚的事情,昨晚民政局的老姜已经告诉他了,正是因为不想她复婚,他才离开的。

    他知道自己不对。

    但方沁语一旦和景佑寒结婚,自己将永久失去她。他突然特别特别害怕。

    方沁语推门进来时,看到江榆灏就站在门边。她微怔了一下,“怎么下床了?”

    “只是眼睛不好,腿没事,呆在床上很无聊。”他轻答,摸索着握住她的肩,“你要和景佑寒复婚了?”

    方沁语微惊了一下,最后还是点头,“对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时候?”

    “随时。”

    江榆灏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。

    他转身摸索着往回走,步子歪歪扭扭,随时都可能撞到桌椅。方沁语不得不跟上来,将他扶住,“我和景佑寒连孩子都有我,我们复婚是必然的。”

    江榆灏点头,“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他的理解让方沁语松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“但是,能不能……等我拆了线,完全能看得见了再去复婚?”他祈求道,此时像个无助的孩子。方沁语本想拒绝,但看到他这副样子,最后艰难地点了头,“好吧。”

    只需要再多几天而已。几年都等了,几天还等不及吗?

    方沁语把这个意思委婉地转达给了景佑寒,景佑寒的脸色不是很好看,“如果他的眼睛好不了呢?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跟我结婚了?”

    “怎么可能?医生都说手术成功了,一定能好的。”

    然而,她始终想得太乐观。拆线时,江榆灏久久没有反应,医生用强光照,用电波感应,最后无奈地摇头,“从他的反应来看,应该是什么都没看到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会这样?不是说可以复明吗?”方沁语和程恩思都急了起来。

    医生摇头,“这种情况,我也没有遇到过。具体是什么原因,还要查。”

    “他有没有可能……就这样了?”方沁语担心极了。

    “你放心吧,我说话算话,现在已经拆线了,你可以走了,不用再陪在我身边了。”江榆灏出了声。

    只是他这个样子,她又怎么忍心甩手而去?方沁语左右为难,程恩思却哭得眼泪汪汪,“上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,为什么要让你什么也看不见,我该怎么办?”

    程恩思哭着哭着,昏了过去。

    发生了这种事,方沁语又怎么能离开,她和护士把程恩思扶到了床上。医生做了一番检查,“病人只是太过劳累加上受了刺激才会这样,过一段时间就会醒来的。”

    只是,程恩思怎么也醒不过来,她这一晕就是三天。医护人员开始着急了,试了各种方法,结果毫无用处。

    江榆灏脸上终于显露了紧张,整个人处于崩溃的边缘。而此时心理医生又找到了她,“江先生前段时间专门找了我,让我帮他检查一下,我发现他有严重的抑郁症,这种病会让人觉得人生毫无意义,很容易产生轻生的念头。您一定要看紧了他,多多开解他,别让他想不开……另外,他拒绝药物,只能从心理层面进行治疗了。”

    听到医生的话,方沁语的额头滚起了冷汗,她怎么也没有想到,江榆灏竟然会得这种病。程恩思没醒,自己自然不能离开,否则加重了江榆灏的病情,他做出什么事来就麻烦了。

    在方沁语的陪伴下,江榆灏的情况慢慢好转,不再那么焦灼不安。

    “我想单独跟我母亲呆一会儿。”去看程恩思时,他道。

    方沁语有些不放心,他笑了起来,“放心吧,就算为了我母亲,我也不会做出什么事来的。”

    方沁语这才放心,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房门一关,江榆灏便走到了床前,轻轻坐下。

    “不吃不喝几天几夜,这又是何苦呢?这里没人,你睁眼吧。”

    程恩思果然奇迹般睁开了眼,她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,“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?”连医生都瞒过了啊。

    “原本我是不知道的,但医生说你什么问题都没有,我就知道,您一定是装的。妈,您这又是何苦呢?”他叹息着问道。

    “你这个样子,方沁语是断然留不住的,只有我装昏倒,她才会在意识到你会孤苦无依的情况下留下来陪你。”程恩思握住自己的儿子的手,“灏灏啊,你想什么,妈妈都知道。妈妈希望,能为你做点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我的眼睛没有瞎,你也知道?”他直白地问出。

    程恩思点头,“我知道。我知道你是因为舍不得方沁语才这样做的,但她的心在景佑寒那儿,不可能无止无境地陪你一辈子。你和她的话我都听到了,她等你拆完线就走。她好不容易才来到你身边,你这辈子,也只有对她才是发自内心地爱,妈妈想帮你,想把她留下。”

    江榆灏握着程恩思的手,心里一阵发酸。

    “您再这么装下去,会饿死的。”

    “不怕,不是有营养针吗?”对于她来说,多饿多累,都抵不过儿子来得重要。

    “妈只剩下你了,无论如何,妈都希望你快乐。儿子,你能理解妈妈的心情吗?”

    江榆灏轻轻点头,“我能理解,但妈,您醒过来吧,我不能看着您饿死。对于方沁语,她若是能留最好,不能留,也勉强不得。”

    “不可以!”程恩思却急了起来,“儿子,你不用瞒我了,我都知道了。你有很严重的抑郁症,如果她走了,你会自杀的。”

    说着,程恩思的眼泪哗哗滚了下来,“我不要,不要你自杀,你自杀了,妈妈怎么办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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