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54章 身份终于暴露了

    黑暗褪去,身体却仍然沉重不堪。

    手脚都像被困缚住了,动弹不得。

    云锦书记得自己躺下才没有多久,尚不知睡着过没,就又要醒来。

    已经很疲惫了,疲惫到不想睁开眼睛。

    梦里的东西,为什么总也抓不住,越想要记住的,越渐渐模糊,只留下一个要牢牢记住的敦促,反而叫人抓心挠肝地难忍。

    他微微睁眼,看见了绣花的帐篷顶棚。

    那个瞬间他竟没来由地想到一句“回来了”,从哪里回来的,想不出。

    胸口的沉闷骤然畅通,一股新鲜的气流灌入肺腑,他迅速起身,直觉般将手伸进衣襟。

    长命锁呢?

    衣服是干净的,被人换过了,长命锁也不见了。

    那中原的长命锁,一眼便能分辨出来。

    何况那本来就是晚晚的锁,上面还刻着皇家的龙纹,若被发现,根本没有一丝反驳的余地。

    丢了,就是身份已经暴露。

    云锦书当即翻身下床,没有床架的硬板床,所有的布置,全部都是达沓大帐里面应有的模样。

    他没有死在王宫里,却还身在达沓。

    云锦书手无寸铁,四处寻着趁手的武器,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,帐篷的门帘也跟着晃动起来。

    他眉头紧紧一皱。

    门帘掀开,言雁走进帐篷,看见空着的床榻,怔住。

    她的脚步停在了床前,横在颈上的匕首拦住了她的一切动作,静默的空气在她和另一个人之间凝滞。良久,一言未发。

    言雁微微吸了口气,转过身面对云锦书,那匕首的锋刃向前一送,言雁后撤半步不稳,跌倒在床榻上。

    云锦书的锋刃仍对着她,释放出没有余地的威胁。

    言雁凝视他的目光微微闪动,她抬起手,从自己怀中拿了一个东西出来,颤抖着对他举起来。

    她手里的,是那枚一半的玉长命锁。

    “云锦书……?”言雁哽咽。

    云锦书抬起另一只手,言雁以为他会拉起自己,然而他毫不犹豫地握住了玉锁,从她掌中扯了出来。

    抵着她咽喉的匕首退了回去。

    “谢谢。”云锦书将那把顺手抽出来用的小匕首搁在桌边,抬手把玉锁套在颈上。

    言雁看着他,眼里的泪水也跟着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昨夜混乱的达沓王宫里,她先去送走了回轮东的母妃和阿娆,之后迅速折返,去找阿苏勒。

    就算对方说过此去不回,她也无法置之不理,她扮做王宫内的侍女,踏过血海潜入杀阵,在偌大的王宫里寻找那个可能已经不在了的人。

    她寻了半宿,接近天明。终于趁着五王子迪瓦沙的人清查尸首之前,将阿苏勒从尸堆中刨了出来。然而对方伤势过重,意识全无,言雁简单包扎之后架着他辗转躲藏,最后带他从后院一处狗洞逃出生天。

    与连笳拉贡旗及回轮东等人在城外汇合之后,言雁便将阿苏勒安顿在自己营帐内,疗伤时发现他身上带着这个玉锁的时候,却也曾怀疑过他的身份,但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放弃。

    那种龙纹玉锁,言雁从前没有见过,但类似的东西她却见过。

    达沓没有这种配饰,更何况上面刻写的,是中原那边的文字。

    什么东西,让他贴身戴在离心最近的地方,即便倒在血泊里时依然紧紧按着,拿出来的时候已经染满了鲜血。

    不详的预感盘踞着言雁的心头,可这些突然冒出来的猜测,在阿苏勒濒死的伤情面前根本不值一提。

    也许错了呢?

    也许那东西是他从前打中原人手中得到的呢?

    大概这就是他杀掉云锦书的证据呢?

    不过是一个战利品,他醒了之后……会跟自己问一句的吧。

    会……问的……吧?

    言雁坐在床边,哭得抬不起头。

    为什么你是云锦书?

    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吗?骗了我们所有人,骗连笳拉贡旗攻城惨败,骗得达沓王城腥风血雨。

    “你刚刚……为什么不杀了我……”言雁问着,撑着沉重的头颅抬眼看他。

    云锦书正检查伤势,听到她问,答道:“你也没杀我。”

    他走出帐篷,塞外的狂风里,言雁的泣声渐渐微弱。

    此地已是城外十里,依然不安全。

    等到王城中五王子掌控大权,必定会先想办法铲除潜在的威胁,第一个要开刀的就是逃出城来的这群人。

    不过云锦书早就留了后手。

    他身上的伤近乎致命,然而这个程度仿佛已经是家常便饭,并不影响走动。他披着件厚实的外套站在帐篷外,扭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回轮东。

    回轮东的目光复杂而微妙,也在默默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言雁呢?”回轮东走近两步,问。

    云锦书瞥了一眼帐篷。

    回轮东眼神飘忽了一下,似乎有些恐惧。

    他没再说什么,掀开帐帘走进去。

    云锦书走出去,在人堆里顺手换了把马刀,有人看见他,照常向他问好问伤势,云锦书也依旧回答。

    好像什么都没变过。

    然而的的确确,有了变化。

    过了不一会儿,回轮东从帐篷里出来了,神色又有些转变,但从恐惧担忧已经变成了疑惑和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“谢谢你救了我母妃和妹妹。”回轮东主动过来跟他道,“但是你……你究竟是什么人?”

    云锦书眨了一下眼,这会儿的风沙有些大了。

    回轮东不等他回答便接着问:“你知道如今会发生这种事?阿苏勒,为什么你会知道?”

    从看到他神色的那一刻,云锦书就知道言雁什么都没有告诉他。

    但现在还不是直接亮明身份的时候,如今周围他们的人马只有连笳拉贡旗,云锦书需要更多可以平衡的势力,至少已经到了这一步,就多了许多需要衡量利弊之处。

    让他猜,猜中也无所谓。

    他如今,最需要的就是“云锦书”。

    “我在进宫前放了信给连笳拉贡旗本部和大王子,告知他们前来王城平乱。”云锦书道,“但我不知道如今会发生这种事。”

    回轮东不可思议地摇着头:“你不知道,为何会提前放信出去?”

    云锦书:“我猜到的。这事迟早要发生,但本不该是现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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